冥之八月 第5章 月光如绞（3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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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月光如绞 – Moonlight Noose –
（3）
火枪打中了那个骑手的腰，他从马上直栽下来。米诺斯抛开枪跳下了车，他却先挡到马车侧面的门前，等听到路尼推开门下车到了他身后，才再冲上前去。
不过耽搁了几秒钟功夫，敌方的另一个骑手就抽出了手枪。民众在城里是禁止带枪的，所以他们带不了长枪，但贴身藏一把小的就难说了。手枪容易打准的范围不过三四十步，所以刚刚国王追到敌人背后三十步，就不再冒险逼近，而是用射程远得多的长枪先下手为强了。
这时吉欣也端起了国王给的长枪，双方差不多同时开火。敌骑顾忌躲闪她的攻击，开枪仓促，打得就不准，而国王早有防备，也猛地拐弯避过，闪到背后未及停步的法官身旁扯住他，一个错步飞速转身，再度挡在他前面。
吉欣打的是对方的坐骑，她的首要目的是阻止敌人攻击国王，瞄准的时间不够，而马匹目标较大，更容易得手。被击中的马长嘶倒地，那骑手也颇为敏捷，在被掀翻之前抢先跳下了马，但在他踉跄的工夫，两名跟车侍卫也驱马上前拦住了他。
米诺斯按了下身边人的手臂示意他别动，便借着侍卫的掩护，箭一般地冲向对方的马车。到了车厢背后，为防车里有人从窗口的帘子后面攻击，他没再向前，而是飞身翻上车顶，抽出佩剑向前一跃而下。
法官的视线被车厢挡住，没看到国王出手，只听一声惨叫，敌方的驭手就滚到了地上，但同时车厢里也传出了一声枪响。
他的心才提到喉咙口，又见一个人跳下车提着佩剑冲了过来。
是尼马，他想抓自己来要挟陛下。路尼立刻反应过来，掉头就跑。
先头已经跳下车的吉欣冲上去阻挡尼马，对面米诺斯也追了上来。刚刚“深者”只来得及随手放出一枪，借着他受阻的机会逃脱，根本没打中他。见无法对法官下手，尼马只得一剑挥开吉欣向前奔逃。
这时他们背后又起了骚动，巷子的另一头窜出五六个人，向侍卫们打了过来。
见到党羽来接应，尼马又来了精神。他正想冲回去与接应会合，米诺斯却已经抢到他面前，挥剑一阵猛攻，逼得他连连后退。
“待在这儿拦住他们。”
国王微微偏头对身后说道，目光仍然紧盯着面前的元凶。要侍卫对付接应，就隐含了元凶由他负责、不要跟过来的意思。
眼前敌人比自己人还多，拦不住他们，陛下更要腹背受敌，容不得吉欣不情愿。她只好应了声是，一边掏出一个奇形哨子吹了起来，一边返身投入了战圈。
哨子发出尖锐的异响，她连吹三次，这是叫国王在第二街的埋伏全体出动、围剿敌人的暗号。
“深者”没法与接应会合，只好掉头逃窜。国王向站在旁边几步远处的法官低声说了句“跟上”，就跟着追去。
米诺斯和尼马一路边跑边打，很快就到了几条巷子以外。两人身上都还有手枪，但对打中腾不出手去用，在追逐中稍微拉开距离的时候，开枪又无暇瞄准，就这样把余下的火力都耗掉了。
路尼紧跟在旁边，照国王之前说的挨近墙边站着，同时警惕着四周，防备有人从背后袭击国王。
虽然算是相当镇静，但在前方两人短兵相接急促的交击声中，他还是手心沁出了冷汗。他最担心的是“深者”的兵器上有毒，或者突然撒毒粉出来。
国王也正顾忌这一点，更兼难免为身后的法官分心，因此出手难以全力，尼马虽然也算是高手，对他却本该不在话下，但现在他几次几乎击中对方，都错过了机会。
他们来路上的打斗声也愈来愈大，应该是国王和“深者”的埋伏皆已出动，陷入混战了。
屡经战阵的格里芬，到底逼得敌人愈发捉襟现肘。面对对方再一剑凌厉的抢攻，尼马用左手匕首勉强架住——他用的是破刃匕首，刀锋上是排列如梳的深齿，本来应该万无一失地卡住对方的佩剑。
国王的剑却如灵蛇一般在破刃齿间一抖，直冲着他刺来。他只得将匕首后撤，紧贴着对方的剑，试图再度锁住剑刃。
在他移动匕首、格挡力量暂时减弱的瞬间，那柄剑不可思议地飞速一转，又变势飞劈而落，虽然仍被匕首架着，力道打了折扣，却竟仍然砍穿了他腿上的革甲。
尼马几乎将眼瞪出了眶：将轻佩剑用出双手大剑的效力，劈砍破甲，格里芬身量苗条轻捷，绝对称不上魁梧，却有这样惊人的力道。
但使出这样的力，国王自身也不得不向前冲去，几乎要撞上对方的剑——在法官倒抽冷气的时候，他迅速拧身并用左手匕首格挡，避过了剑锋，闪到了“深者”的侧后面。站稳之后，他立刻跳开退了回去，再度挡在法官身前。
趁着他为身后的人耽搁的工夫，“深者”的身前炸开一团淡粉色的雾，而后不顾腿伤，踉跄夺命而逃。
那团雾带着女用脂粉的气味，国王和审判官都认识，正是“深者”致人麻痹脱力的迷香。两人立刻捂住口鼻退后，但这迷香也没有多毒，等那团雾稍微散落，两人还是屏着呼吸追了过去。
借着迷香的拖延，尼马已经跑进了另一条巷，但腿伤影响了他的速度，国王听着他的脚步紧追不舍，终于愈追愈近。
当尼马又拐过一条巷，将两人落在转角后面的时候，国王却稍微放缓了脚步，背对着身后的法官伸出手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刀。”
路尼明白他是指自己的袖珍匕首，立刻抽出匕首递上刀柄，动作之利落，倒不枉是曾经练习过。
米诺斯接过匕首，却用另一只手肘向后挡了一下，用更轻的声音说了句“别动”，便飞奔出巷子的转角，隐在最近一栋楼房后门的门洞里，那个位置恰好被高巷投下的阴影遮住。
前方尼马负伤而逃，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消失，他下意识地回头，看是否把追兵甩开了，跑得就不由得更慢了些。这意味着他更容易被瞄准，虽然只有一弹指的工夫，但对格里芬已经足够了。
匕首从国王手中疾射而出，在向晚青灰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微光。
尼马痛呼一声跌倒在地，匕首深深钉进了他的膝窝，为了便于活动，这个部位不可能有护甲。
一击重伤三十步外敌人的要害，国王再次爆发了骇人的手劲和准头，也让对方彻底失去了逃跑的能力。他身上没有法官的匕首那么小的利器可供投掷，左手匕首虽然叫匕首，其实是半臂多长的短剑。
尼马坐倒在地，看着国王盯着他一步步接近，突然笑了起来。
“格里芬，为了追杀我，带巴路隆到这种险地，你重视自己的权力胜过他的命。”
米诺斯沉着脸，身后却响起了路尼的声音，这时他也出了巷子的转角，走向另外两人：
“深者，挑拨无用，我是自愿跟着陛下的。”
“格里芬，你以为你真的保住他了？”尼马笑得更加古怪，“看看他的脸……”
米诺斯的呼吸骤然绷紧。从那团粉雾炸开以后，他就没再看向路尼。难道那时尼马对他的法官下了暗手，甚至后者自己中毒，都还没有察觉——明知可能有诈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瞟向身后，试图确认法官的状况。
就在这时，尼马扬起了手。
“别上当！”
路尼喊道，箭步上前试图拉着国王退后。
米诺斯立刻省悟，转回目光迅速后退，但空气中一股刺鼻的味道已经弥漫开来。
窄巷中的风流动更快，毒物的扩散，即使转头就跑也避之不及。
“闭气，闭上眼睛！”
国王说着一把揽住法官，三两步退到巷子旁边，一手箍住他的腰，一手抓着墙边的下水管道，飞身攀上了三层楼房，最后一跃而起落在房顶上，藏到了小巷对侧向街面的山墙背后。
喘息未定，他看向仍然被自己揽着挨身而坐的人，心中蓦然一动。
路尼闭着眼睛，长而浓密的银色睫毛微微抖动，神情平静。
国王刚刚根本来不及看他是否真的闭上了眼。
“睁眼吧。”
路尼这才睁开眼睛。米诺斯按住他示意他别动，自己起身向屋顶背侧走了两步，望了望巷子里头，又向身后招了下手。路尼便也上前看去，只见尼马躺在地上，口鼻流血，似乎已经身亡，躯体却还在抽搐，而且竟强直着反向屈曲，颇为狰狞。
刚刚他放毒的时候，自己也吸入了大量的毒粉。
“这是……”路尼看得心惊，让人变成这样的毒，最出名的只有一种。
“马钱子粉，从眼睛接触也能中毒。”
米诺斯接道，所以他才喊了那句“闭眼”。
“……他大概还咬破了嘴里藏的毒药之类。”路尼身为法官，虽然不如国王从气味就立刻判断出毒物，也知道马钱子粉极易致命，但中毒者不至于一分钟就死，也不会当即七孔流血。
“应该是的。”被抓回去必死无疑，不如鱼死网破，外加自我了断，免得泄露秘密。
两人又坐回山墙后的阴影里。
“谢谢您。”路尼说道，刚刚他们虽然跑不过毒粉的扩散，但马钱子粉在空中会慢慢降落，巷子上方是安全的。若非陛下带着人还能飞檐走壁，他免不了会中毒，虽然量少时未必致命，总也是十分凶险。
米诺斯轻声笑了笑，却不见愉悦：
“为什么这么相信我。”
法官肯听他的闭上眼睛，等于放弃自卫，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上。
“我都后悔自己太自信了。”他说着抓住法官的手，“我以为在我身边你是最安全的，可是差一点……”
他语气中的后怕愈发流露，说到这里竟一把将法官揽在怀里，胸膛犹自不安地起伏着：
“我不想失去你，我不能。”
路尼本来还在想怎么宽慰对方，听到这突兀的一句，自己的心跳也乱了。
陛下只是一时情绪激动，一定是。
他用力舒了口气，将手搭在国王的肩上。
“陛下，我现在不是很安全么，多亏了您……虽然不希望您冒险追击敌人，但即使再重来一次，我还是会相信您，胜过相信自己。”
* 追文的各位，看到最后你们想抽打国王还是法官？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写爱情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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